听俺娘说卖芹菜的故事

这个故事很长,我只剪了一段记忆里的时光。这个故事是真实的,我以后要读给爹和娘听,也让弟弟看看。至于你们吧,看不看也罢。

上个周末,吃完晚饭,娘在厨房刷碗,我说:娘,等会就别出去散步了,再给我说说你以前卖芹菜的故事,我以后要写个小说。娘听了乐呵呵地答应了。

不多会,我就找到一支笔和一个薄笔记本,把支架小书桌放在沙发上,等候着娘给我讲故事。其实,这些真实的故事,我都听过,只是记住了个大概。我觉得有必要再认真听一遍,记下个只言片段,说不定以后还真能写个自己的小说呢。

从哪说起呢,这样吧,娘,你就给我说说以前卖芹菜几个印象深刻的片段。我说道。娘把双腿盘坐在沙发上,开始认真地给我讲述起来,我就像一个记者拿着笔速速的写着,还不时的打断娘的话,故事就这样慢慢形成了。

俺们村有七百多人,西边有一条大河,听说叫浚河。这条河有一条分支贯穿到俺们村的北边,每当深秋到来,村里各家各户的菜地了无生趣,红萝卜、胡萝卜都埋在了土里,个头稍大点的白菜也逝去了往日的青色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等待着主人的收割。深秋,能给村里带来点营生的就数芹菜了。

村里人靠着这条浚河,把庄稼蔬菜喂养的个个精神饱满,芹菜自然也不在话下。“石沟村的芹菜个头高、水分足,方圆十里八村是出了名的。”小时候常常听老人们这样说起。深秋过后,村里人就把菜园的芹菜收回家,摆放在地窖里,或者找个旮旯空院立在一起,周边用草席裹紧,还用长长的塑料薄膜盖好,等着冬天将近,村民们推着单轮木车赶集卖芹菜。

那是石头腊月的天,寒风刺骨的冷。下半夜公鸡打鸣的时候,也不知几更天,俺爹和俺娘就早早起来收拾行李,过了多会,爹就走到我的床头前,说:文华,我去外地打工了,你在家听你娘的话。我“奥”了一声,弟弟睡的很沉。爹就背上行李,踏着星辰微光,走了。从俺家到县城差不多二十多里地,是要一步一步的走出来的。

娘呢,也开始收拾卖菜的行李了,有煎饼干粮、喷洒芹菜的小桶、称菜的称杆子,当然也少不了几毛钱拼凑起来的本钱。收拾差不多了,就把我从睡梦里叫醒,说:文华,起来帮我把车篓子抬上车子。我就很听话的起来帮忙。

娘起早摸黑的推着车子到很远的集市卖菜,有时自己一个人,有时和村里的邻居一起。每次我帮俺娘装好车子,她总会嘱咐我一些事情,比如,“照顾好你弟弟,记得去园上摘菜喂猪,就在家里哪也别去,下午回来给你们买好吃的油条和月牙点心”,等等,我都一一记在了心里,也一一照做。

娘也出发了,我关好大门。听着车子吱扭吱扭的声音和脚步声,渐渐消失在夜的怀抱里。然夜的冷气向我袭来,望一眼奇怪而高的天空,零星闪着几颗睡意朦胧的星子。猪栏的两头大猪还在呼呼大睡,有时还发出一两声“嗡嗡”,好似告诉我,“小主人,记得明早给我准备吃的哦”。我无意的也“嗯”了一下,回到屋里,把 灯掐灭,钻到了暖和的被窝,也想着行走在黑夜赶路的娘啊。

听俺娘说,那次和东邻居前院的宝儿娘去上冶卖芹菜,半夜赶路到了西岭岗村南边的土大路,正巧这段路在修路,弧形的大沟,上下坡的幅度很大,夜笼罩着沉睡的村庄。娘说,三嫂,这路修的,咱都不知道,得想办法把车子推过去。宝儿娘说,是啊,咱两个人合起来把车子和菜一个个弄到路那一头。

就这样,她们把车篓子的菜抱出来放在地上,两个人一点点的吃力的把车子和芹菜运到了路的另一端,又把菜重新装在车篓里,来回折腾了十几次。而后,坐在地上休息会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喘着粗气,又哈哈大笑起来。为了孩子和这个家,再累也值得,我想她们当时会这样想的。

到了集市天已露头明了,娘和宝儿娘找了靠在一起的摊位,把芹菜摆放在地上。周边来卖菜的庄户人也都陆续集聚到了这里。这时,天空飘落起了小盐粒子,在清寒的风里肆无忌惮的乱窜。娘搓着冻得虚紫发肿的手,对宝儿娘说,求老天可别下大雪,等卖完了菜再下也好。别管它了,文华娘,先吃点饭吧。宝儿娘说道。

娘从包袱里拿出煎饼,慢慢的咀嚼着。宝儿娘也是。街斜对面卖馄饨的那家人忙碌着,热腾腾的香气弥漫整条街道,给这寒冷的天气增添了几分暖意的味道。娘想起了上次到薛庄卖芹菜的经历,就对宝儿娘念叨了一遍。

娘说,三嫂,我给你说,那次我赶薛庄集卖芹菜,到了集市就下起了大雪,街上卖菜的人有的推着菜到村里卖了,有的就回家了。那天的雪,可真是个大,像鹅毛一样,别提有多冷了。

对面卖馄饨的两口子看起来有三十多岁,我那时冻得没办法就去他们帐篷下避雪,那两口子对我说,下雪没人来赶集,馄饨卖不出也可惜了,一元钱尽管吃,管饱。我就吃了一顿饱餐,真是太好吃了。宝儿娘听的津津有味。对了,那次芹菜还卖了个好价钱呢。娘笑着说道。

时光就这样在寒冷的风中慢慢挪着步。到了下午,集市上的人渐渐散去,雪花也没有休息的意思。俺娘的芹菜卖的差不多了,上午一毛五每斤,下午一毛每斤。宝儿娘还有三小捆芹菜没卖出去。宝儿娘说,要不咱们在等等看看吧。

过了没多久,有个三四十模样的男子过来问道,芹菜多少钱一斤?宝儿娘说,就剩这三小捆了,就按九分钱一斤吧。这男子说,那我都要了,随后拿出十元钱,让找零钱。

宝儿娘心想着终于可以回家了,就忙着找零钱。就这样,不经意的,等那男子拿着找回的零钱和芹菜走了,才恍然发觉,那人没把十元钱给宝儿娘。那人已不见了踪影。

娘告诉我,那次宝儿娘哭的很伤心。我没有过多问那次回来是什么样的心情,还用猜吗,辛勤劳累的一天,却吃了亏。也许,就当吃亏是福吧。然而那次,我和弟弟在家看家,我们也哭了。

早上,我和弟弟睡过了头,醒来后好像是晌午的光景。我听到院子里的鸭子在惨叫。我和弟弟跑到院子里,原来两头不听话的猪因饥饿选择“越狱”了,在院子里肆意妄为,还咬死一只鸭子。哇的一声,我和弟弟都大哭起来,担心娘回来数叨我们。

我和弟弟就拿起棍子在院子里追着猪使劲打啊、打啊,还好救下了一只鸭子,可惜另一只鸭子已经奄奄一息了。这样也不是办法,我就让弟弟在屋门前拿着棍子看着猪的一举一动,我飞快的跑到奶奶那里求助。

奶奶和我到了家,弟弟还在屋门口坐着。在我们一老两小的努力下,终于把猪赶回了猪圈。我上菜园摘了喂猪的菜,烧火弄猪食。那天,我们眼巴巴的看着一只鸭子死去,我们不知哭了多久。手里握紧棍子坐在门口,我和弟弟没有玩泥巴捏小动物的游戏,只是静静的坐在门口,等待着娘回来。

之前,我们都盼着傍晚快点到来,轮流到村东边的小路口远望着,远望着娘的身影,远望着娘给我们买的油条和月牙点心。这一次,我和弟弟忘记了远望。

下午不知几点,有人在推大门。难道是娘回来了,不可能这么早啊。我偷偷从门缝望去,原来是爹。我和弟弟很开心。我们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爹说了,爹还是很感动的,暗自下决心一定在外面努力挣钱。这是后来娘告诉我的。

我只依稀记得那次发生的碎片时光,那天,我和弟弟没有被责备,娘给我们买回了好吃的油条和点心。

如今,我总是会和娘聊起以前的故事。娘说,那时候卖完芹菜回来的路上,有时很饿,看着给你们买的油条和点心,我也舍不得吃一口。我就带点责备娘的意思,说,你怎么不吃呢,真是的。

如今,生活好起来了,以前的老宅子也拆了,盖上了新房子。我们都长大了,爹和娘都渐渐的老了。

如今,我们一家人各自天涯,就剩下爹守望着那个家。院子沉默了,屋子也沉默着,爹早出晚归的在周边干些盖房子的零工。

家,还是那个家。我们还是那个我们。只是,岁月无情催人老,越长大越觉得失去了很多。我只愿,平淡是真,平安是福,且行且珍惜。

白月光的故事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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